二十年前,「九二一地震」震撼了全台灣,人類居住與環境問題成為台灣島嶼脆弱的命題。謝英俊建築師從邵族重建帶著五⼈團隊開始,以輕鋼結構與協⼒造屋技術,構成⼀套完整的營造技術價值體系,⾛向任何需要他的鄉村,在亞洲災區興建了數千房舍。其建築實踐所帶的社會修復能量。這正是策展人所稱的「社會性建築」(societal architecture),不僅只是災後重建蓋房子,也不僅是人道主義的救災救難,而是謝英俊的建築實踐回應了當代社會重要的環境與居住議題。
建築非僅是建築師主體意願之結果,也是各方行動者協商利益與價值的實體展現,銘刻出社會關係、行動策略、改革方案。建築就是具象化的歷史,埋身於社會層級與宰制之中,人們透過自主營建,互動、詮釋、改造賦予建物意義,與建物一起形成社會生活樣貌,這也是學者 John Law 說建築實為「異質工程」(heterogeneous engineering )之義。建築不是風格設計,不是打磨空間中的容器貌態,而是社會技法的措辭能力,是與地方的共同營造,是將社會、文化與經濟條件搭建起來的社會性技術,是打造人在自然大地上中繼的居所,是在人間落實人間造物。
「造家」是architecture在明治維新日本學習西歐文化後翻譯的漢文,後經建築史家伊東忠太 1894 年建議將“造家”改譯為“建築”。這改動卻失去了「造家」一詞包含營造人民居所(家)的意涵。謝英俊透過簡化技術、集體營造與地方材料的充分運用,每個人都可以參與操作的營造系統,以非貨幣交換性的營造過程(如以工代賑與讓災民成為包工小組)保持社區的、自主的與多樣化。於是,謝英俊的建築方法才能達成環境保護、經濟平等與社會文化豐富性三者兼顧的永續建築。
雕塑家林文海在此背景之下開始思索著人與土地的共存關係,在大肚山上農民安身立命的紅土厝民居,尋獲了創作材料的思想內涵,回頭思考人與土地的關係,讓「再利用物」進行創作的可能更加明確。
林文海在創作上使用非傳統的藝術材質,藉由現成物甚或廢棄的物質來進行創作。捨棄「高貴材質」轉而將視線凝聚在生活周遭的物料,一方面顯示出科技文明,大量生產過剩的時代特質,同時,賦予現代雕塑中對於材質的新觀念,創造出最為貼近自由的藝術形式。在富有土地意象的紅土包裹之中,「大地」應該被凝視觀看的展演舞台。觀者面對紅土雕塑,就是在觀看人與土地的關係。在紅土貧瘠的真實性之中,寓意著人類在面對強大的艱苦時,依然擁有奮力站起的勇氣與力量。
使用自然物質與廢棄木材等創造出來的「紅土雕塑」,為的就是表達對原生地自然環境的關懷。在當地取材製作,把完成的作品再移回原地,安置於挖出泥土的地方,讓資源又回到本位。這是一種崇敬自然的儀式,雖然立基於取材於自然的環境與資源,卻不對其造成損壞或是暴力性的更改,當完成藝術創作的行為之後,材質再度回歸於大地,再度回歸到生生不息的能量循環之中,這種循環便是自然界一種隱性的小宇宙。林文海基於「創作材料就地取材」的原則,將視線集中在週遭的自然環境裡,藉由物料天生的地域特質,建構出理想中自然環境與藝術創作聯結的計畫,這也經營出一種「地理誌」。
對建築而言,所有的家都是中繼的,暫居於大地上。對泥塑雕塑作品而言,「紅土厝」的文化建造,是從紅土大地上豎立出人文情感。《永續‧造家實踐展》是立基於於土地倫理,向形式功能掛帥的建築,以及偏向形式造型的雕塑提出反思,在其營造與創造過程中,思考「居住者」的真實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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